時玖完全懵了，眼睛還瞪得大大的，還看到自己眼睫上晶瑩的一片冰花，整個人的思緒像是清明的，又像是已經什麽都感受不到了。

假的吧？

她腦子裏一直回蕩著這三個字，可唇上的觸感如此的真實，柔軟又帶著冰冷的氣息，甚至時玖透過眼睫上朦朧的冰花，看到了清衍低垂半閉的眉眼，很虛幻的感覺……像是在做夢一樣。

因為清衍那一雙似霧非霧的眼眸，柔腸百轉，完全不像是他。哪怕是長睫被冰凍了，白白的冰花垂下來擋住了眼中的思緒，可卻在這一片冰冷之中感受到了那眼中溢出來的、藏也藏不住的溫柔。

清衍輕輕的在她唇上觸了一下，微微分開，兩人的氣息融合在一起，時玖因為驚訝微微的張開了唇，想說話……可唇動了動，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和聲音。

她呆楞著，清衍垂眸看著她被冰凍後蒼白得幾乎青白的唇，隔得那麽近……

明明那麽的冷，可心中那些奔騰的思緒，那些猶如野草一樣瘋狂生長起來的欲念，已經無法再冰凍住了。

清衍只覺得心口火熱，火燒火燎的讓那一絲痛楚越發的清明，也叫他更明白，此刻他到底在做什麽，又是什麽樣的情感在左右著他。

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時玖，看著她呆楞著像是反應不過來，可卻也沒有反抗，沒有掙紮……還乖巧的抱著他，瞪著眼睛看著他。

“蘇清衍……”時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顫抖著喊了一聲，聲音軟軟糯糯的，帶著幾分依賴，一直鉆進人的心裏，酥酥麻麻的。

也不知道叫這一聲，是不是戳中了清衍的什麽點，本來已經冷靜下來在緊張觀察時玖表情的他，喉結突然一動，兩人原本就只是輕輕分開一點的唇瓣，再一次觸在了一起。

不同之前，之前只是看似來勢洶洶，到底是帶著幾分謹慎和小心翼翼的一觸即離。

而這次時玖依然還沒反應過來，還半張著小嘴打算說話，話便已經全被堵在了喉間，帶著幾分急迫，那吻猶如夏日急雨忽而就細細密密的落了下來，強勢還不容的拒絕，如果不是清衍一直攬著她的腰，此刻她指不定都已經沈下水去了。

可即便如此，時玖還是因為在水中沒有著力點，又被清衍如此急迫霸道的吻一直緩緩的推到了寒潭邊上，直到時玖的背抵在了寒潭岸邊，清衍的身體壓迫而至，幾乎要將她擠進了胸懷之中。

“唔……”這一陣疾風驟雨的吻讓時玖腦子裏完全成了一團漿糊，心口滾燙，心跳如擂，水聲傳入耳中，又覺得羞惱，想說點什麽，可語不成聲，反而斷斷續續的字不成句，聽在耳中更覺得羞恥。

明明是那麽冰冷的寒潭，可突然那些冰冷就好像都感受不到了，只覺得心口的那團火燃燒起來，瞬間點燃了全身，這種感覺又陌生，又讓人無法抗拒。

她說不出話來，可呼吸困難，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昏死過去了一般，手還是不自覺的胡亂抓撈，卻是幾下就將清衍本就沒怎麽穿好的衣衫給弄得更散了。

一雙手就這麽抵在了硬邦邦的胸膛上，明明該是冷的，可時玖卻覺得清衍的肌膚竟也是從未有過的火熱，掌下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……

寒潭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起了霧，而且越來越大，兩人四周全是一片白茫茫的，可那些霧氣卻已經從開始的冰寒刺骨成了現在蒸籠一般的水汽。

寒潭之中湛藍的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清澈透亮，水面上霧氣騰騰，那水竟不再冰寒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一方溫泉。

兩人體內的寒氣全數驅散，因著這熱氣時玖更覺得難熬了，渾身都似火燒了一樣，腦袋也早已經因為無法呼吸而一片漿糊了，不由得開始推拒起這個幾乎讓她窒息的懷抱和吻。

只是清衍這身體看似清瘦，可是卻似一堵墻一樣怎麽都推不動，時玖覺得眼前都已經開始發黑了，腦子裏都快冒星星了，一急就爆發出了妖族的本性，一口咬了下去，清衍吃痛，渾身一僵，這才松開了她，拉開了兩人的距離。

時玖迷糊之中便看到了他唇上溢出來的血色，雖已經是渾身軟綿綿的掛在清衍身上，全靠他托著，還微微的喘息著，卻不知道為何心中竟有些得意，不由得挑了挑眉，笑道：“怕了吧？”

讓他突然趁她不備占她便宜！該咬！

清衍沒回答，只是那雙漂亮又溫柔得溢水的眼眸盯著她，然後突然靠近，嚇了時玖一跳，條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嘴，還不由得往後仰去，然後腦袋就磕在了譚邊的石頭上，敲得‘咚’的一聲，疼得她抽了口氣。

“怕了？”清衍的聲音嘶啞低沈，放大的俊臉就在眼前，所以嘴角升起來的那一絲笑就那樣的顯眼。

原本該是無比溫柔的笑容，清澈動人心弦的。卻因著那唇上被咬出來的一絲血跡，竟是多了一份艷麗和邪氣，越發的勾人，就像是那微微上揚的鉤子一樣，讓人魂都飛了。

時玖的心一下就跳漏了一拍，就連被磕到的腦袋也不覺得疼了，捂著嘴的手也不自覺的放下了，小聲的道：“你……你笑了？”

清衍楞了一下，那一抹笑容就收了回去，時玖不由得很可惜的砸了咂嘴，不過他雖收回了笑容，神情也不似平常那樣冷淡，總覺得像是帶著一絲溫柔的鉤子，時時刻刻在引誘著她一樣。

他伸手在她腦後揉了揉，兩人的距離拉近了，額頭靠在一起，清衍低聲問：“疼嗎？”

時玖聽著這聲音，而且還靠那麽近，怪不好意思的，這潭水熱氣蒸騰，弄得她臉頰都熱得要冒氣了，她不由得垂了垂眼，不敢去看他那早已經紅潤得嬌艷欲滴的唇，小聲嘀咕道：“這有什麽好疼的。”

“為什麽要跟進來？為什麽不走……為什麽非要自己撞上來？”清衍低聲問她，以前他也這樣問過，但如今這裏面的意思，好像又多了好幾重了。

“我為什麽要走？”時玖不滿的哼了一聲，從沒見過這種動不動就要將人推開的人，推開了又舍不得，舍不得又還要別人回答他為什麽。

“我之前就說過了，你可是我好不容易養大的，不管在下界還是在仙界，不論你是帝君還是誰……你就是你，是跟我在下界相處了二十幾年，相依為命，無比重要的人……”

時玖說著，又覺得有些生氣，為什麽總是她纏著他，而他總是想推開她。

於是反而伸手一把摟住了清衍的脖子，將他抱得緊緊的，哼聲道：“反正別想推開我，就算現在沒有命運相連，可蘇清衍是我費盡心思養大的，像我兒子一樣的！也與我的命一樣的重要，所以不許你受傷，更不能動不動就趕我走……你總是這樣，若哪天我真被你趕走了，可就找不回來了。”

“……”清衍突然低聲道：“你那八個兒子……”

他好像突然明白了。

時玖放開清衍，看著他笑道：“是呀，就是你那八條小命，還有我的八條尾巴。”

“……”清衍的此刻心中竟是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來，只默默的道：“我不是你兒子，我……”

話沒說完呢，突然又是一皺眉，痛苦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，突然一聲咳，便有血星子濺在了時玖的衣衫上，融在了水中，消散不見。

“又發作了？怎麽回事，這到底是什麽傷？”兩人距離近，時玖一把扶住了他。

“無事。”清衍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，身子微微彎曲，靠在了時玖的身上，時玖背後抵在潭水邊緣，用盡力氣將他抱著撐住了，聲音裏都帶了幾分哭腔，“不是我兒子就不是我兒子嘛，你不要生氣，我以後再不這麽說了……”

清衍將臉埋在了時玖的肩窩，渾身緊繃，時玖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微微的顫抖，像是極力在克制那種連他都無法抵禦的痛苦。

時玖之前抵禦寒潭水，已經用盡了仙力，此刻勉力運轉起一絲，安撫著他的後背，一點點的傳輸進他的體內。

清衍是何等人，修為高深，時玖那點點微末的仙力進入他的體內，就像是牛入泥海一般，絲毫沒有波瀾和動靜，可即便如此，時玖還是堅持著……

“我們出去，找醫官來看，讓蘇予來看……還有丹藥，你一定有很多仙丹的，那什麽九轉金丹快拿出來吃一顆！”時玖一邊說著，一邊想將他拖出潭水。

她有些急了，因為竟然能感受到清衍的修為在一點點的下降，她的仙力進入清衍的體內後，仿佛隨著他的仙力一樣，被一個巨大的力量吸走了，一絲不留。

“別動，沒事的。”清衍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腰，靠在她的身上，低聲道：“只是你真的想知道是為何嗎？”

“是為何？”時玖毫不猶豫的問了。

清衍沈默了片刻，僵硬的身體柔和了片刻，卻又因為疼痛而痙攣了起來，他舍不得用力勒著時玖的腰，只能暗自捏緊了拳頭，死死的咬住了唇，抵抗著那撕心裂肺洶湧而來的疼痛。

他之前一直害怕，害怕這情根生長。

因它和自己天生的無情道體不相合，情根生長痛入心扉不說，與身體相抗就會無限的消耗他的仙力，而且會讓他變得不再是他，十萬年來，他一直無情無欲，無心無情，可突然……多了情根，多了許多許多無法明白，也從未體會過的情緒。

而他即便是情根生長了，卻也沒能明白，這些到底是為何？

他知道自己對時玖有不一樣的情緒，是喜歡……可卻不明白，為什麽這種喜歡會讓他長出情根？

他一開始，只是想找到她，就像在下界一樣，想要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，他可以護著她，任她去做她喜歡的事情，她就只需要像以前一樣，陪著他，哪怕他不愛說話，她也能自己說得開懷，會一直在他身邊喋喋不休。

他以為只是習慣了有這麽一只可愛的小狐貍陪在身邊，他習慣了這熱鬧，所以才想找回她。

可隨著時間流逝，這種情感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，只是簡簡單單的陪伴，好像不夠了。

他一直不明白，直到那日在玲瓏閣，看到她被那狐族太子依靠著，明明知道那狐族太子滿嘴胡言，一個字都不能信……可心中卻還是火燒火燎的。

她和那白祁君字字句句，雖是吵嘴，可叫清衍覺得……他們仿佛很有默契一般。

起碼，他和時玖說話時，從來不會如此。

那時候，他才意識到，時玖若不再想陪伴著他呢？覺得他無趣了，不再想一個人說話卻無人回應呢？

仿佛他的情緒只要一波動，那情根就會趁機生長，吸取著這些情緒的養份不斷的生長，每生長一次，又讓他能感受到越來越多，從未體會過的情感和情緒。

那些不可控的，幾乎能讓人失去理智的……可怕的欲念。

可如今，他明白了，這痛他承受得心甘情願，他以前是怕……如今，卻是不怕了。

若是因為時玖……他便不再怕了。

於是時玖聽到清衍輕聲在她耳邊低喃道：“這是情根，我生了情根……因你，生了情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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